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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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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大炎朝國運昌盛,末將認為必有那一日的。”

趙彘回首,挑眉笑道:“喔,那聽葉將軍的意思,此事很是可行?”

葉潛沈聲道:“回皇上,此事自然不易,可是只要行之,則必有功成一日。”

趙彘聞言,哈哈大笑,笑聲震林樾,笑畢,他審視著葉潛:“葉將軍,你可知道,此事艱難重重,可是朕為何要執意行之?”

葉潛心中暗暗皺眉,不過還是順著皇上的話答道:“末將不知。”

他以為皇上會回答自己,可是過了很久,他擡起眸時,卻見眼前男子只負手立於月華之下,似在沈思。

他沈默等待。

過了不知道多久,皇上終於開口,聲調卻是極為低沈,仿佛聲音是從心間發出的:“葉潛,你可知道,朕在年少之時曾經暗暗發下誓願,必要將那些曾經欺辱我大炎朝的蠻夷之族踏在朕的腳下。”

他回首,雙目炯炯,盯著葉潛道:“葉將軍,你曾在朕的胞姐朝陽公主府中當差,你可知,朕的胞姐當年為何匆忙下嫁平西候?”

葉潛垂眸,掩下心中的千萬情緒,只淡聲道:“回稟皇上,末將不知。”

皇上扯開一個笑意,冷聲道:“你不知也好,但是你卻要記住,朕無一日曾忘記當年他們加諸在我大炎朝身上的羞辱,總有一日,朕將看著他們在朕的腳下俯首稱臣三呼萬歲。”

他忽然邁前一步,仿佛嘆息,仿佛囈語,輕輕地說:“到那時,阿姐一定開心。”

葉潛眸中微震,握著劍的手輕輕動了下。

皇上忽然高聲道:“葉潛,你可願為朕披荊斬棘攻城破池?”

葉潛收劍,單膝跪地,沈聲道:“皇上,末將自當效犬馬之勞。”

皇上聞言,朗聲大笑,邊笑邊道:“好,你但且養精蓄銳,它日只等得一個好的契機,朕便一道詔書,你必能在沙場之上為朕一展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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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柔郡主自那一日在校場遭遇了葉潛的冷臉後,先是大怒,可是回到家後細細品著他的言行,卻是越想越愛,只覺得這樣才是男兒氣概。想著她原本對他不過是幾分好奇罷了,如今他冷眼拒了自己,反而是不同於以往所見男子。她忍不住慢慢回想他當日的樣子,又憶起那噴薄著熱氣的胸膛,臉上越發燥熱,當下坐立難安,幹脆便進宮去見太後。

她是不管其他,一定要設法讓葉潛娶了自己的。

王太後聽了懷柔郡主的哀求,也很是為難,便幹脆召來皇帝兒子詢問究竟,想讓他幹脆一道詔書賜了婚事。那個葉潛便是再生倔強,還能夠抗旨不尊嗎?

誰知道皇上卻另有想法,只柔言哄著太後母親,又是捶背又是捏腳,最後終於道:“葉潛這個人,朕是別有用處的,這個婚事暫且不能答應。”

王太後瞥了眼兒子:“那怎麽辦?”

皇上沈思片刻,回道:“讓懷柔等著吧,等過三年,朕再考慮為葉潛賜婚的事。”

過三年?王太後簡直想說胡鬧,懷柔郡主年已二八,怎麽能任憑芳華虛度,被個葉潛這麽耽誤下去啊。

可是皇上卻不松口,王太後也沒辦法,後來叫來懷柔郡主一說,誰知道懷柔郡主連連點頭:“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等。這有什麽大不了,反正我是非葉潛不嫁的。”

王太後眼見這傻姑娘這麽癡心,也沒其他法子,只好召來常州王妃,令她多加勸導便是。可是懷柔郡主自小嬌慣,哪裏是王妃所能夠勸了的,也不過是苦口婆心付諸東流,看著她一片癡心枉自嘆息罷了。

懷柔郡主不聽勸,自己便時常設法跑去葉潛府中騷擾,只弄得後來將軍府的門人看到她便想看到了瘟疫,放她進去吧必然遭受將軍責罰,不放她進去吧自己實在怕了這個刁蠻郡主。

一直到有那麽一天,秋娘恰好外出歸來,見到郡主在自家門前撒潑,當即便皺了眉頭。

懷柔郡主何等人也,很快便註意到秋娘,她上下打量一番後,終於瞪著晶亮的雙眸指著秋娘問道:“你,你是何人?”

秋娘垂首行禮,柔聲回道:“回郡主,婢女名秋娘,是將軍府中的侍女。”

侍女啊?懷柔郡主高傲的擡起下巴,審視了一番後,卻搖頭道:“那你和你家將軍熟悉嗎?”

秋娘點頭:“熟?”

懷柔郡主瞇起眸子:“怎麽熟?”

秋娘輕笑:“秋娘本是將軍貼身服侍的侍女,自然很熟。”

懷柔郡主雖然雲英未嫁,可也不是傻子,自然會聯想到了一些事情,想著那一日所見的滾燙胸膛,她心中酸澀難耐,防備地望了秋娘半響:“你都服侍什麽啊?”

秋娘再笑:“我做得幾手好菜,將軍素來喜歡,另外將軍平日裏的衣物,都是我一手操辦縫補。”

懷柔郡主皺眉想了半天,最後也沒說什麽,牽著馬若有所思地去了,一路上都忘記翻身上門,就這麽徒步走了一路。

第二日,懷柔郡主就跑過去,要求自己的母親為自己請來教習師傅,說是要開始學習女紅,常州王妃大吃一驚,不過還是依從女兒,速速照辦。

一番笨拙地拿著針線鬼哭狼嚎之後,懷柔郡主總算折騰出一件像樣的女紅,一個絡著美玉的劍穗。

她對著劍穗左顧右盼,想著葉潛平日腰佩長劍的英姿,若是佩著這個劍穗,不知道是不是更添幾分神武呢?

有了劍穗後,她發現一個難題,那就是如何把劍穗送給葉潛。

因為,她基本很難見到葉潛本人。

她左思右想,屁顛顛地進宮找皇後,堂而皇之地把劍穗交給皇後葉長雲。

葉長雲看著懷柔郡主這番小女兒情態,心中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惜,若不是自家那個弟弟實在是一個倔性子,便配了這位單純的郡主,那該是何等幸事啊!

葉長雲接下這個送劍穗的重任後,左思右想,覺得如果直接交給葉潛必然遭拒,到時候難免拂了小郡主這一片好意,免涼了人家的心。最後她終於決定,直接將這個劍穗交給葉潛,就說是宮中賜的物事。

葉潛拿到這個劍穗,倒是沒在意,皇上對他日漸寵信,宮中偶有小物件賞賜,這不過是許多件中極為普通的一個罷了。不過他如今雖然已為四征將軍,可是平日行至極其簡樸,對美玉佩飾等物也好不講究。當下既然姐姐送來,便隨手配在劍上。

至於懷柔郡主,此女轉眼已經癡纏他兩年有餘,他各種冷漠言辭直言相拒,此女卻是再接再勵糾纏不休。這件事幾乎敦陽城都知道了,幾乎成了街頭巷尾暢談的話題。

葉潛在厭煩無奈之餘,也曾偶爾忍不住想,她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真得會為此快活嗎?

☆、53阿貍

此時小太子煦兒已經三周歲有餘,而小侯爺阿貍也兩周半了,都生得粉白玉嫩嬌憨可人。因為太後喜歡兩個孩兒,便時常命朝陽公主帶著兒子進宮,兩個孩子一起玩耍,雖說偶爾你抓我一下我撓你一下,可是過後也便雨過天晴和好如初。太後幹脆便時常讓阿貍留在宮中,兩個娃兒同吃同住,形同兄弟一般。

這一日,太後秋乏,在榻上小睡,小侯爺阿貍覺得煩悶無聊,便吵著要出去後花園玩耍。奶媽不敢不從,便要帶著他出去,可是這惹得煦兒也要跟著去,於是幾個奶媽並宮女領著小太子和小侯爺出去。

也是合該出事,恰好宮中有幾個新晉的美人也路過此處,一個個錦衣華服嬌艷無雙好不誘人,這兩個小娃兒雖小,可也睜大眼睛看得認真,滴溜溜地跟著美人兒打轉。

宮女見這兩個小家夥瞪著眼睛瞧稀奇,不免覺得好笑,便和奶媽多聊了幾句,只說這麽小年紀就知道瞧著那好看的了,等以後長大了可怎麽得了。

正說著,幾個人低頭一看,卻不見了兩個小家夥,那奶媽頓時臉色一白,左右去找,可是周圍樹木林立花圃成片,不遠處麗人成群侍衛無數,可是卻獨獨不見這兩個金貴小人兒的身影。

她們開始時猶自不敢聲張,幾個人慌忙分頭去找,找了半日,估摸著太後也已經醒來了,怕是要問起的,趕緊回去稟報了。

太後聞言大怒,慌忙命宮中侍衛宮女盡數出動尋找,同時著令封了後花園大門不許閑雜人等進入,也免得兩個小娃兒鉆出後花園那便更難尋找。

此事很快驚動了皇上和皇後,皇上也就罷了,聽了只是吩咐速速尋找,皇後卻是臉色蒼白地撲過來,和眾位宮女一起找人。誰知一直到了天色將黑,依然不見兩個娃兒蹤跡。此時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後花園的湖水上。此時那湖水在秋風吹拂下,泛起一**的漣漪,可是大家心中卻都泛起嘀咕,若是兩個小娃兒落入湖中,那怕是早已沒命了。

幾個帶著小娃兒出來玩耍的嬤嬤和宮女臉上早已沒了人色,跪在那裏一個勁地顫抖不已,有一個不經事的宮女甚至都已經嚇暈了過去。

太後臉色陰沈地望著這一切,冷啞的聲音重重地道:“找,給哀家繼續找,一定要把小太子和小侯爺找到。”

偏偏此時,宮外的朝陽公主聽說了消息,匆忙趕來,見了場中情景頓時明白,臉上也頓時沒了人色。她上前握住母親的手,顫聲低喚了句:“母後……”

太後沈重地轉首看向女兒:“他們兩個福大命大,不會出事的。”

朝陽公主強自點頭,又詢問了各處是否已經找到,大家答曰都找遍了,幾乎連花圃都要挖起來了。

朝陽公主盯著那湖水半響,最後終於吩咐道:“將湖水滔盡。”

若是真找不到,那便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哪怕讓湖水見底,也要知道究竟。

此時皇上終於趕到,他來到之後,見自己的母後皇後並姐姐都在,一個個臉色那麽沈重,便知道大事真得不妙,忙先去安慰了王太後,誰知道王太後瞪了他一眼,陰聲道:“皇上,你乃九五至尊日理萬機,如今跑到這裏來做什麽,還不去處理你的國家大事去?”

皇上見母後這麽說,知道她是惱了自己,忙低聲賠笑,可是這時候王太後哪裏笑得出來,只恨聲道:“聽到你阿姐的話了嗎?還不速速派人來,將這湖水滔盡!”

皇上見此,連忙下令,調派虎賁軍前來滔盡湖水。片刻之後,南征將軍兼任虎賁軍中郎將的葉潛便已經率軍感到,手中拿的卻不是刀劍,而是人手一個水桶,一時之間後花園燈火通明,水桶碰撞聲此起彼伏。大家結成數隊排成一串,將從湖中灌完的水桶逐個向外傳遞,速度奇快,幹凈利索。

可是這後花園的湖卻是不小,平日裏公主妃嬪有了雅興也是可以泛舟湖上的,再者裏面殘荷枯葉眾多,難以清理。於是葉潛親自脫靴下湖,帶領眾人開始清理裏面的汙泥雜物。

此時天色已經大黑,早有宮女取來屏風為幾位主子擋寒,又取來軟凳和保暖禦寒衣服給他們使用,並擺上吃食供他們食用,可是這幾人顯然都心不在焉,哪裏吃得下飯菜,都一心盯著逐漸顯露的湖底。

但是當湖水見底,大部分殘荷枯葉汙泥都清理幹凈了,兩個小人兒依然不見蹤跡。

岸上的幾位,也不知道該是松一口氣還是更為提心,松一口氣是因為到底是沒掉到湖中去,更為提心是整個後花園都找遍了,這兩個孩子到底在哪裏呢。

此時葉潛兩條腿下半截已經臟汙不堪,他簡單地用一桶湖水清洗過後,穿上靴子,來到皇上身邊,沈聲道:“末將適才已經詢問過各通道的侍衛,都沒有看到太子和小侯爺的蹤跡,可見他們應該就在這後花園中。”

太後一聽,越發擔憂地皺著眉頭:“可是剛才我們已經找遍了,根本找不到他們啊!”

此時皇後葉長雲終於忍不住,幾乎崩潰地捂嘴哭了出來:“潛,煦兒不見了!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他一直沒吃東西,他到底在哪裏呢……”

太後聽到這個,忍不住皺眉道:“別哭了,煦兒還沒死呢!”

葉潛擰眉,轉首掃過占地寬廣的後花園,淡聲安撫道:“太後,後花園山石林立花圃成群,單是宮中的侍衛和宮女搜索,他們經驗不足,難免有所遺漏,不如再讓虎賁營徹底搜尋一遍。若是真得找不到,屆時再另作打算。”

一旁的朝陽公主聞言,目光在葉潛面上停留了一會兒,最後終於轉首望向皇上:“皇弟,葉潛說得有理,再讓虎賁營搜尋一遍吧。”

皇上點頭:“葉將軍說得有理,你帶領手下,細細地將後花園搜查一遍。”

葉潛沈聲應命:“是。”

說完這個字,他看了眼一旁臉色蒼白的朝陽公主,抿了抿唇,語氣堅定地補充道:“太子和小侯爺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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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營到底不同於宮中的嬤嬤宮女侍衛,他們分為數組,分頭行動,展開了地毯式的搜尋,細心到要扒開每一叢花圃的枝葉。月影漸漸西去,太後早已經乏了,可是她卻閉著雙眸躺在宮女擡來的軟榻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皇上無法,只好也在一旁陪著侍奉。而皇後葉長雲和朝陽公主,則是緊盯著那些搜尋的侍衛,好像移開一眼,便錯過了自己的兒子一般。

當兵分數路的侍衛們漸漸就要聚攏在一起時,葉潛的濃眉蹙得更緊了。

他緩緩踏上後花園中最高的那塊山石,俯視著整個園林,目光一寸寸掃過每一處,想著到底是有哪裏可能是被眾人忽視的四角?可是看了一圈後,依然無解,虎賁軍的實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他們訓練有素,絕對不會大意行事。更何況只是兩個小孩子罷了,也不是故意躲藏,怎麽會找不到呢?況且這麽多人的搜尋,歷時如此之長,噪雜的聲音早已經驚醒了他們。

除非是他們睡著了,而且是睡在一個不輕易能聽到大家的聲音的地方。

可是後花園中存在這樣的地方嗎?兩個孩子,一個是三周有餘,而另一個乃是前年年開春所生,如今不過是兩周半罷了,走路尚且東倒西歪,他們怎麽可能走太遠呢?

葉潛的目光重新回到太後等人所在之處,他知道兩個孩子就是在那裏丟失的。

他目光掃過那一片宮燈照亮的所在,那些焦急的人影中,有一個單薄而纖細的身影,那便是朝陽公主,他昔日的主人。自那一晚之後,他刻意躲著,於是再也沒見過她的面。

此時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可是卻仿佛能感到她內心的焦躁

閉上雙眸,忽然回想起那一日,他立於窗欞下所聽到的那壓抑的痛呼聲。

那個小小的阿貍,是她九死一生受盡痛苦產下的孩兒。

他偶爾記起她,腦中浮現的總是她唇邊涼薄的笑意。可是曾幾何時,她會對人露出稱得上溫婉的笑意?

葉潛此時無法想象,如果阿貍真得不存在了,那個女子變成什麽樣子?

有這麽一刻,葉潛感到一種窒息。

葉潛的目光沿著那處宮燈通明處,開始向四處搜尋,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山石上。那裏有一小片假山,假山的一面是花圃和小徑,另一邊卻是緊鄰著湖水。

假山為人工所造,聽說是遠從黃山運來的嶙峋之石堆徹而成。葉潛皺了皺眉,一點靈光忽然閃入他的腦中,他憶起了幼時的一件事。

他小時候,曾在親父那裏受盡欺淩,有那麽一晚,因為他無意中打破了一個瓷碗,於是親父的夫人便不許他吃飯,並將他趕出家門讓他自尋睡處。當時饑寒交迫的他難耐嚴寒,恰好尋到一處山洞,便鉆了進去。誰知一睡便是一夜,第二日醒來匆忙趕回家中,卻又遭夫人一頓暴打,說是他故意躲藏偷懶不幹活。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

盡管葉潛明白,若是這假山之中真得有洞,按說虎賁營也應該能將兩個娃兒尋出,可是他還是邁開腳步,緩緩走到那處假山處開始親自搜尋。

☆、54戰起

此時,虎賁營各路人馬已經聚攏一處,他們遍尋不著之後,太後越發焦急,兩眼也漸漸落下淚來,口中喃喃道:“哀家的煦兒,哀家的阿貍,你們到底在哪裏啊……”

皇後葉長雲已經沒有了淚,她紅著眼睛呆呆地站在太後身邊,想著若是煦兒真的沒了,將來自己可怎麽辦?

朝陽公主一言不發地盯著遠處不知名的地方,不哭也不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潛緩緩走入那片山石之中,提著宮燈,逐個小心查看,可是這片小小的山石他搜尋了個遍,依然毫無所獲。他失望地皺眉,邁步離開,可是就在他的靴子踏在最邊緣的那塊石頭上時,耳中卻敏銳地捕捉到一點聲音。

那仿佛是一個哼聲,熟睡中的孩兒翻身時發出的輕哼聲。

葉潛的身形僵住,心在狂跳,不過他依然鎮定地轉過身,豎起耳朵仔細地去捕捉剛才那個哼聲。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除了蛐蛐鳴叫的聲音,他什麽都沒聽到。

有那麽一刻,葉潛甚至以為剛才那個哼聲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不過他依然不死心,蹲□來,閉上雙眸,用心細細地傾聽。

昔日蕭桐教他練武,也曾訓練他如何聽常人所不能聽,此時此刻,他努力回憶當年蕭桐所教,輕輕吐納,細細感受著周圍的一切。

遠處皇上太後擔憂的聲音,周圍蛐蛐鳴叫之聲,甚至遠處老鴰偶爾的呱呱聲,這一切在他心裏漸漸遠處,甚至消失。

而另一種聲音,仿佛從遠處穿過迷霧緩緩來到的,從遙遠到極近,從模糊到清晰,最後每一聲喘息都仿若小鼓一般敲在他的耳膜上。

這種喘息聲,有兩個,那是兩個氣息已經微弱的娃兒發出的喘息聲。

葉潛猛然睜開雙眸,目光緩緩移動到了一旁的一塊山石中。

他凝神走上前,單膝蹲在那裏,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總算發現有一塊石頭仿若是動過的。

他伸出尚且存有汙泥殘留物的大手,將那塊石頭移到一旁。入手之時,這塊石頭卻是極輕的,想來外表看來這塊石頭雖然和一般的無二,其實內裏早已被侵蝕成空,所以小娃兒才可以輕易搬動了它。

移開石頭之後,一股濕涼氣息迎面而來,葉潛望進去,卻只見裏面隱約可見兩個小娃兒正偎依在一起昏睡不醒。

葉潛當下忙伸手進去,入手是早已發涼的衣衫,他用了幾分力道,一只手握住一個娃兒的腰肢,用力一拽,便將二人扯出來了。

借著月光,只見兩個娃兒臉色發情,雙唇發白,再探鼻息,確實已經很微弱了。當下他連忙高聲喊道:“皇上,末將找到太子和小侯爺了。”

這個低啞的聲音,在眾人中仿佛投入了一塊石頭般,大家紛紛過來查看,太後更是在皇後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虎賁營到底速度快些,早有眾位虎賁軍上前紛紛查看,虎賁軍的副將便抱起太子,葉潛見還剩下小侯爺阿貍,便自己打橫抱起來。入手之時,只覺得雖然身體發涼,可是那小小的身體卻是異常軟糯,又生得渾身是肉,自己抱在懷中猶如抱了一團沈甸甸的棉花。

恰好此時,小阿貍昏睡之中仿佛感覺到一點溫暖,迷糊中竟然將臉頰在葉潛懷中磨蹭了一下。葉潛頓時呆了呆,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泛起,他動了動手,將懷中的小人兒摟得更緊了幾分。

擡眸間,卻見朝陽公主伴著太後和阿姐急匆匆過來,臉色發白地直撲向自己這邊。

“阿貍——”朝陽公主發出的聲音極其奇怪,猶如失去小獸的林間動物一般,壓抑微弱,這是葉潛從未見過的。當她在幾乎要撲到他身上時,終於還是猛然止住腳步,急切渴盼地望著葉潛:“阿貍,給我阿貍。”

有這麽一瞬,葉潛竟然不舍得放手將小侯爺交給她。他不知道自己是貪戀她那麽渴盼的目光,希望再多停留在自己身上半分,還是舍不得懷中軟糯的小人兒帶給自己的異樣感。可是轉瞬間,那一晚的情景猶在眼前,他臉上頓時發熱,一股濃濃的恥辱和挫敗感湧上心間。

若不能功成名就,以何面目與她對視?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終於還是僵硬著動作,伸出手將懷中的阿貍交給朝陽公主。

當朝陽公主修長的雙手從他懷中接過阿貍時,碰觸到了他尚占有汙泥的手,那是一種冰涼顫抖的觸感。

葉潛低著頭,望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再看向朝陽公主的手時,卻見她美麗潔白的雙手上沾了些許的泥巴。

不過現在的朝陽公主顯然不會在意這些,她緊摟著小小的阿貍,喜極而泣,她流著淚吻著阿貍的面頰,卻發現那肌膚帶著幾分冰涼的觸感。

她一驚,腳下趔趄:“這是怎麽了,他身子這麽涼!”

葉潛不自覺地上前扶住朝陽公主的臂膀,溫聲道:“他沒事的。”

此時皇上也已經接過太子,摸了摸後,忙安慰道:“沒事,還有心跳呢。”

葉潛見此,忙上前回道:“石窟臨湖,濕涼低溫,太子和小侯爺又是餓了多時,如今氣虛體弱,還是請太醫速速過來得好。”

皇上點頭,一邊抱著太子回宮,一邊命人速傳太醫。

很快,拎著藥箱子的幾個值班太醫急匆匆地趕來,一個為太子號脈,一個為小侯爺診看。片刻之後,太醫回道:“太子和小侯爺受了寒涼入侵,又餓了多久,因此昏睡過去。太後娘娘和皇上不必擔憂,但取姜湯灌之,再餵些溫熱之物即可。”

太後看著兩個昏睡的娃兒心疼地落淚:“作孽啊,他們兩個小人兒怎麽尋了那麽一個去處躲起來!若不是及時發現了,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眾人想來,心中也不免後怕,若不是葉潛找到了那處躲藏之地,深秋臨湖之處寒涼入骨,兩個小娃兒怕是根本捱不過這一夜。如果一直沒法找到他們,怕是等到發現時,那屍骨都認不清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眾人心中不免發顫。

此時虎賁軍已退去,唯獨剩下葉潛留在這裏聽候使喚,此時他眼見太子和小侯爺應該沒什麽大礙,當下便請辭而去。

離開之時,他掃了一眼旁邊的朝陽公主,只見她眼睛直直地盯著依然沈睡的小侯爺。

葉潛嘴唇扯出一個笑來,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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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皇上心中對葉潛越發寵信,不過他也不免得意,自己當初選中的棟梁,總是不會辜負自己所托的。為了這事,他再次重賞了葉潛,並欲提拔他為左將軍。

可是朝中卻有一人極力反對,那便是皇上的親舅——清河侯王嚴。王嚴極力反對,認為葉潛雖說當年平亂有功,可是如今已貴為四征將軍,若是只因救人一時再行封賞,難免眾將不服。

王嚴唯恐自己說話不夠分量,甚至還請來了王太後。對於此事,王太後頗是為難,一方面她並不喜歡身邊這個賢惠柔順的皇後葉長雲,可是另一方面,她對小孫兒煦兒和阿貍深為疼愛,也欣賞著那個救了自己的孫兒和外孫的葉潛。

可是王太後卻禁不住自己兄長的一再勸說,特別是兄長最後一句話打定了她的心:“若長此以往,葉潛將淩駕於本侯之上,葉長雲從此後怕是要獨霸後宮。”

此話實在是危言聳聽,要知道葉長雲再怎麽大她也只是個皇後,她所依仗的是皇上,可是當今皇上卻是王太後所生。女人再大也大不過自己的生母啊。

可是呢,王太後能夠在美女如雲的後宮妃嬪中脫穎而出產下龍子登上太後寶座,那不是一般的小心謹慎,是以聽到兄長的話,也開始點頭道:“你說得對,哀家依照你所說便是。”

第二日,王太後便召來了兒子,好一番教訓,說是年已弱冠,可是膝下僅得太子一男,其他皆是公主,是不是應該多接納幾位美人妃嬪,也好開枝散葉。

皇上自然明白自己的母後這番指東打西的做事風格,不過收納美人原本是他心中所樂意的,當下表示謹聽母後之言,立馬寬容後宮。母子閑聊一番後,皇上最後含蓄地表示,葉潛就先放著吧,南征將軍這個位置,已經很好了。

出了長壽宮後,皇上心中極為不悅。他生來狂傲,自從登上天子寶座,便覺得自己是天下共主,原該一言九鼎無人敢逆龍鱗,可是如今呢,那個以前看著還算親和的舅舅,卻總是有和自己對著幹的念頭。

他心中不快,但也暫且沒什麽法子,只好忍耐。誰知剛進了禦書房,便收到八百裏告急文書,呈上來後,他瀏覽一番,先是一楞,隨後放聲大笑,拍案叫好。

送進加急戰報的信使嚇傻了,以為皇上急火攻心竟然腦子出了問題。如今南蠻騎兵三萬入侵南疆浚儀城,殺浚儀城太守,虜掠數千人,接著侵擾漁陽,殺漁陽守軍三千餘人,屠戮百姓男女老幼共上萬人,此時騎兵繼續北上,正直攻向遼南。南疆一帶烽煙急,告急文書八百裏加急而來,怎麽這皇上竟然哈哈大笑呢?

☆、55收義子

南蠻侵邊,朝中嘩然,主戰者有,但反戰者更多,其中以太尉王嚴反對尤為激烈。他旁征博引,列舉大炎朝歷代和南蠻交戰後的慘敗,最後更是舉出望城之困,希望皇帝三思而後行,萬萬不可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使得舉國陷入困境。

誰知道此言一出,天子震怒,拍案而起,厲聲道:“望城乃大炎朝之辱,爾等食國俸祿,不思為先帝雪恥,反而以此為戒,處處退讓,要你們這些庸碌之輩又有何用?”說完拂袖而去,留下群臣面面相覷,皆冷汗直流。

要知道清河侯王嚴雖僅僅為太尉,可是卻儼然朝堂一霸,誰也。不敢開罪,誰都知道那是太後的親兄長。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在朝堂之上被天子如此辱罵,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啊。朝堂中凡是嗅覺靈敏的人都知道,這恐怕是要變天的征兆啊。啊

下了朝後,王嚴蒼白著臉色獨自出門,出門徑自上了馬車,上車之時連手都是顫抖的。待到回了自己府中,當場撅在哪裏,惹得夫人仆從一陣驚呼。太後聞聽此事,也是大怒,召來兒子詢問究竟。可是這一次她沒能召來兒子,卻只得到一個回應:“蠻夷入侵,大炎朝危在旦夕,兒臣不孝,忙於政務,只能暫托皇後長雲侍奉母後身邊。”

葉長雲領著煦兒,垂首恭謹地來到太後身邊,卻只惹得太後顫著聲音道:“你們都出去,都出去!”

葉長雲長跪不起,煦兒心驚,擡眸驚惶地望著皇奶奶,年幼的他並不明白一向慈愛的皇奶奶怎麽如今臉色這般可怖。

太後見煦兒害怕的小臉,心中一軟,不過依然怒氣不減,強自壓制著道:“把煦兒留下,你先出去。”

葉長雲無奈苦笑,只好留下煦兒在殿中,自己默默地跪退了。無限好文

自那日起,王嚴稱病再不上朝,於是天子正好稱了心,一紙詔書,令車騎將軍韓夜、南征將軍葉潛、衛將軍史鎮分別率軍,分三路阻擊南蠻,務必奪回浚儀城,驅逐南蠻,一揚大炎朝國威。

天子派兵之時,自然遇到諸多阻礙,其中糧草成為最為難的事兒,這時方知太尉王嚴把控政事之深,當下心中更恨,直接斬了幾個半大不小的官員,這才平息了心中怒火。

這一日,大軍即將出發,葉潛憶起今日所發生的種種事情,知道自己阿姐在宮中怕是會遭遇太後排斥,於是便要進宮看看她,順便看一眼小外甥煦兒。

誰知步入承光殿,卻見裏面極為熱鬧,叫住旁邊一個侍衛官詢問,一聽倒是楞了,竟然是朝陽公主在。

原來因為小侯爺阿貍差點出事,遠在淮安的淮安候聞訊趕來了敦陽城,此次攜帶妻兒進宮前來拜見太後。誰知恰好趕上太後不悅,將近日之事遷怒於朝陽公主,當下把女兒訓斥一番,最後甚至直接說“你當日進奉的上好妖女,如今倒是要把我活活氣死啊!你竟然連一句話都不知道說!”

朝陽公主無法,離開後只好和淮安候商量了下,讓淮安候稍等片刻,自己來到皇後葉長雲處。

此時昔日主仆私下相見,關系已經大不同於往日,趁著四下無人,朝陽公主淡淡地道:“母後體弱,還請你平日裏多加用心。”

葉長雲面帶和煦的笑意,可是眸子裏卻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點頭道:“那是自然。”

朝陽公主自知多說無益,她只需一眼,便已明白,此時的葉長雲早已不是當日跪在她面前的恭順女奴了。

這個世上,越是驟然富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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